最近去参观朋友新买的公寓，才走到街角，他就迫不及待地指着一层高楼：“瞧！那就是我家。”“是阳台上有盆大叶子树的那户吗？”我和我太太也一起指。正指呢，却听见背后一片匆匆的脚步声，冲来几个穿制服的大汉，急着大声问：“什么事？什么事？”
我一怔，说：“没事啊！我朋友正告诉我们他家在哪一层，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“天哪！我们还以为楼上失火了，拜托你，以后不要随便指好不好？”原来他们都是附近大楼门口的管理员。
这件事让我想起刚到美国教书的时候，常在办公大楼的走廊跑，也曾被一个同事责怪。我当时问他：“我又没有撞到你，怎么会影响你？跑，是我的自由。”那同事却板着脸说：“你跑，让我以为失火了，心不安，所以你的自由影响到了我的自由。”
在中国人的丧礼上，可以呼天抢地，不哭的甚至要被认为不孝或无情。可是在西方人的丧礼上，亲属不落泪却会被赞赏，认为那是有自制力的表现。因为丧亲是你自己的事，如果大声哭喊，使别人不知所措，就是失礼。
“笑”也一样，你几曾在高级西餐厅见到人们拉开嗓门大笑？就算有非常好笑的事也得压低声音，因为如果大笑，会打扰到别人，那也是失礼。
所以自由有个必要条件，就是不能影响到别人的自由。自由的基础是自制和守法。
前两天我太太说：“你知道某某小提琴家，虽然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研修班毕业，却没能进得了大学部吗？”
“拉得那么好，为什么茱莉亚音乐学院不收？”我不解地问。
“因为他在研修班的乐团里，太爱表现他自己，常不听指挥的。”
“可是他是位天才啊！”
“天才又如何，天才不尊重团体，就让人看不起。”
这也使我记起女儿学溜冰时，有一次参加比赛，其中有一个孩子溜得最好却没得名次。原因竟是比赛规定不准把任何东西扔在地上，那孩子却在比赛结束时，得意地把手中的小花环抛向空中。
“这有那么了不得吗？她溜得太好了啊！”
“太好却不守法，就不是太好。”裁判说。
许多年轻人认为“酷”就是“只要我高兴，有什么不可以”，岂知这种“酷”不但伤害了自己、影响了别人，也会造成许多危险。我非常欣赏著名导演李安的一段话：
“拍国片像做皇帝，大家听令于我；拍西片像当总统，要出去取悦每个人。”李安这么说，是因为拍国片时，导演最大，爱怎么干就怎么干；拍西片的时候总得跟制作人、演员、摄影和片厂沟通，他虽然有导演的自由，却要尊重每个人的意见。
看完这段话，今天如果你问我什么是“酷”，我要说：“酷”不是做皇帝，是做总统；“酷”是不失规矩的自我发挥。
生活中每个人的自由都是受一定法则、秩序的制约的，而这些法则和秩序也恰恰是自由的保障。康德说，在彼此不妨害的范围内，扩张我的自由，这就是自由的法则。这样的自由，是文明社会的标志，是一种普世的美。
（源自：《18岁前养成受用一生的好习惯》 · 曹永浩 · 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）